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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現在的你很快樂(牧春牧)

日劇《大叔的愛》衍生。寫在第七集時間軸內疾速掠過的那一年。

 

 

如果現在的你很快樂

 

 

牧離開家裡七天後的夜裡,春田久違地打了一通電話給母親。電話那頭的母親先是抱怨打電話的時間不對,又說,天下紅雨了嗎,創一終於想到要問候含辛茹苦把你拉拔到這麼大的媽媽了嗎。春田說沒這回事,只是之前忘記打而已。是不是創一過得太舒服了啊這陣子?媽媽過得很好哦。母親也終於提起ATARU這個人,這個春田始終連名字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人,兩人在一個環境舒適優雅的地方,展開了全新生活,過得既幸福又快樂。

 

「還好嗎?」

「還可以。我沒問題的。」

「是嗎?那我就放心囉,創一也長進點,不要一直麻煩牧君哦。」

 

掛掉電話後,春田才想到剛才沒有向母親說明牧的離開。母親為什麼知道牧的存在,他無從得知。是不是在他不注意的時候,曾錯過一些事情?牧老是在他背後私自埋藏秘密,一個人躲在陰影下流血,不到最後關頭絕不透露。

 

怎麼說都好,現在都無關緊要了。

 

*

 

辦公室裡的氣氛沒有任何變化。牧離開的第二天早上,春田很晚起床,沒吃早餐,匆忙搭上電車,一個人頂著一頭亂翹的頭髮全力衝刺,到了公司已遲到半個鐘頭。除了瀨川小姐狐疑地瞅住他,還有窗簾縫隙中黑澤部長那刀刃般銳利的眼神,整間公司同仁都十分友善,對他狼狽的模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。牧一大早就公出處理房仲業務。

下午再見到牧,與後來幾天再見到牧,衣裝整潔的牧一樣會向他笑著打招呼,也會就上層需求與他商討企劃內容。

是的,春田前輩。謝謝您,春田前輩。還有事情我先走了。明天見,春田前輩。

 

春田覺得現在的牧就像第一次在聯誼會上見到的牧一樣。

或許也不是,牧就只是牧。

口中的「春田前輩」,也只是「春田前輩」。

所有丟出去的球都掉到了地上。只是現在的牧沒有意願撿起來。

 

*

 

天氣預報宣稱會下一週的大雨,沒半點虛假。夜晚雨水毫不留情沖刷回家必經的大道,每踩一步都讓人難以忍受鞋子的濕濘,靜止的車流無止盡地延伸至再也看不到的轉角,綿延的紅色車燈在水幕中全成了海市蜃樓般的幻景。

想起了過去兩人總是在這條路上無話不談,春田繞進巷子,往Wonderful前進。

 

前幾天來,千珠只要一看到他就會要他滾,或乾脆自己消失。連鐵平哥也直言不做他生意。不說怎麼會懂呢?春田簡直想衝進櫃台內抓住鐵平哥的衣領質問。失戀的女孩子需要一個人好好哭泣,春田創一這個人已經成了這間店的禁止符號。居酒屋老闆聳肩,表達現在小妹的命令視同不得違背的聖旨。雨太大,沒有別的地方可去,春田在濕淋淋的街上流連,沒看到合意的便當店,受不了了就去便利商店隨便買買回家吃。

 

一日春田忘了帶傘,身上淋濕的西裝沉重如鉛,遠遠就見著千珠撐把傘站在店門前。

你自己死一邊悲慘就算了,她說,為什麼要讓我看見。

似乎直到那天春田才了解,千珠是個比想像中更堅強的女人。

告白的那天晚上,她推開了他,就算流淚也要拒絕自己同情的懷抱。

 

一個一個都是這麼任性。什麼意思。

 

「說了不喜歡我。什麼叫不喜歡?…算了不跟我解釋那我也不想理解。」

「這就是失戀啊,白痴春田。」拍桌狂笑的千珠不知道多少黃湯下肚。「你也有今天呢。」

鐵平哥吉他彈得很盡興。歌詞裡全是死去的鳥兒,在阿鼻地獄中自由飛翔,這些可怕的譬喻。

 

喝得酩酊大醉,千珠把他丟到家裡玄關就走,人如一灘爛泥落上地板。頭很痛,春田爬進玄關旁的廁所抱著馬桶繼續嘔吐,好像方才在外面吐得還不夠。但是吐完也沒有用。勉強將自己清理乾淨,上了樓,理智、抗拒、逃避、多少不可解的困惑與憤怒,剩下一個人的時候,那些不過都是碎屑般可有可無的東西。所以他推開了牧的房門,門沒關,燈沒亮,一頭栽上牧的床,汲取不復存在的牧的味道。

好幾晚都是這樣過去。沒有比這裡更舒服的地方。

 

外面天色如何,大約凌晨兩點半,醒與不醒之間,意識還能隱約計算時間。

明早又要遲到了。

 

*

 

「物體也是有靈魂的哦。有人曾經這樣說過。」

春田露出一張百無聊賴的臉。「我只相信玩具有靈魂,皮克斯說的。」

「在一個地方待久以後,任何事物都會誕生靈魂。」牧搖起春田肩膀。「醒來,春田前輩!」

春田揉起眼睛,抵抗睡魔的召喚。看電視劇不小心睡著的牧,現在醒來精神可好了。

「是是,我還醒著。」他打了個大哈欠。「那麼請教您,那位了不起的大師究竟是哪位呢?」了不起到必須讓牧好好發表完意見,無法成全他的睡眠。

「大、大師就在你的面前。」

「哈?」春田皺起眉,完全看不懂他的後輩在賣什麼關子。

「這話的意思就是,你以後看到家裡的任何事物,都會想到我。這就是靈魂的意義。」

春田想了一下,大表震驚:「…好可怕。」

「…你說什麼?」牧面無表情送來目光。

「這是下降頭了吧?每件物體都變成牧對我碎碎念的話,我不被煩死才——喂很痛啊牧!」

「春田前輩,真的是沒藥救了。」

春田看著在他身邊生氣的牧,左眼角下的痣,顯得不可思議地清晰。認真較真的牧,耍浪漫失敗的牧,一見到這樣的他,不知怎地,春田大笑起來。

「笑什麼?」

「沒什麼啊。」

才不會跟你說呢。

 

*

 

天亮時,春田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,已經早上八點。光速去到公司,依舊遲到快二十分鐘。

道歉都快成例行公事。春田坐上自己位子,讓自己的眼神好好地停留在電腦螢幕。

 

「好臭。」麻呂捏著鼻子叫出來,若無其事追問:「前輩什麼時候要出去跑業務啊?十點?十一點?」

吵死了。

抬頭要回嘴,一抬起視線就與對面位置的人撞上。所謂對峙也不消一下子,對方便轉首回到該回去的樣子。

什麼意思呢,春田自知腦袋天生不算靈光,光憑那樣短暫的接觸解讀不了任何深意。

 

 

辦公室任何動靜都逃不了武川主任的眼睛,或許武川早看出什麼端倪才要春田與牧下午出去街頭宣傳。

向上司點頭,不發一語接納下任務。兩人自離開公司後就沒說幾句話。

 

六月東京的鬧區街頭,車站外的大鐘指針已走過四點,天空依然明亮,像一張過曝的巨大照片。春田與牧化成了三明治人,分別站在車站出口兩側發傳單。風光明媚的夏日街頭,對中古公寓有興趣嗎,小坪數的2LDK是否足夠吸引,這座城市的男男女女一旦步伐快速起來,臉部線條就會跟著變得冷硬,絕不回頭去看追逐自己背後的生活與工作。

紙板下的襯衫早已濕成一片。春田放下痠疼的手臂,擦拭額際的汗,他拿出帶在身上的礦泉水解渴。隔著大票人潮,艷陽下站在對面滿佈汗水的牧仍舊對著行人彎腰,一次又一次開綻完美的職業笑容,遞出一張張的傳單,解答年輕首購族的諸多問題。不過是面對陌生人,還要擺出隨時隨地就可以淘盡自己的面目。

 

若是如此堅強,那天怎麼又能哭得像個孩子。

 

為什麼要這麼努力,可不可以現在就給我停下來。

 

現在就——

 

「牧。」

幾乎順從本能,唇舌自動譜成音節,春田喊出牧的名字。

但是沒有回應。

 

「牧!」他又喊:「聽到沒有!」

等了一會兒,牧還是一眼也吝於施捨,所擁有的冷酷都用在這一刻。

地下道出口吐出下一波密集人流,越靠近下班時間,就有越多的人將牧層層包圍。

 

 

喊不出來了。

口好渴。水怎麼喝都不夠。37度的日光足以讓這座巨大的東京都融化吧。

身上還掛著三明治宣傳紙板,春田轉身離開車站。

傳單哪裡都可以發,哪裡都可以工作。

 

也不是一定需要你的存在。

 

*

 

家裡在牧離開的幾週內後,很快打回牧來到這個家前的原形。放了好幾天沒洗的碗,髒衣服在客廳隨處可見,垃圾袋裝了沒丟,冰箱只剩少量過期的微波食物與幾個空了沒丟的紙盒。這個形同災難的家,千珠來造訪一次後就說了句:春田,沒有牧你就真的不行。

妳這干物女還是快滾去找妳那不存在的執事男吧。春田一門將她拒絕在外。

 

儘管笨手笨腳,春田還是開始試著自己整理家裡。

垃圾倒了,他還知道週二是最特別的,是不可燃垃圾回收的日子。衣服也洗了,有按照顏色好好分類,要在後院曬出太陽的味道才能收回屋內,也試著跪在沙發邊好好摺疊每一件。地板是最麻煩的差事,花了好些時間才摸出吸塵器使用方法,拖著長長的電線在家裡這裡來那裡去,地上亂成一團的線差點絆倒自己。廚房不至於光潔如新,起碼水槽空了,碗盤排列在碗架上乖乖瀝乾,餐櫥裡餐具整整齊齊。

 

這樣就可以了吧。

碰一聲地,疲倦的春田倒上客廳沙發。那些教過的家務,原來自己還是有好好記得。從早上九點開始賣命地做,中午隨便從空蕩蕩的冰箱中搜刮殘食果腹,再繼續埋頭做,一回神,牆上的鐘都來到晚上八點。

做每一項工作時,出現在他眼前的紅藍色的筷子、常拿來盛炸雞的盤子、一件件精挑細選的衣服,他都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從這些事物脫離注意,才能不被記憶裡的畫面拉走。

 

你很了不起哦,春田創一!躺在沙發上,他對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大聲叫出。

想不到還有什麼可做,就去Wonderful討食,被人嫌棄太常去也無礙酒精帶來的歡愉。

週六的夜晚,一個人住的房子,沒開電視的話就會非常安靜。

 

*

 

黑澤部長說要來幫忙整理清潔,也不過是一個半月後的事。

 

「不嫌棄的話,我來幫春田田的忙吧!」

部長兩手提著裝滿食材的超市塑膠袋,兩眼透露出的擔憂中,同時帶有不言自明的期待。

不好意思拒絕,也想不到拒絕的理由,春田就為他開了家門。

 

從一週來一次、三天來一次,頻繁來往的過程中,春田沒有一次說不。

想要做,春田田也是做得到啊。教會春田洗衣機分類洗滌的方式時,部長對他露出稱許的笑。

部長想親近自己,卻也沒有對春田做出任何逾禮的行為。或許因為如此,春田找不到任何理由要部長離開。也或許,他對部長抱持的多是感激之心。

春田自小喪父,年紀等同春田父親的部長在他失落的時刻如此關懷備至,教導他如何成為更獨立的人,推動他對工作的動力,就像座穩定的大山在他背後支持。

 

一步又一步,自己似乎可以慢慢走上軌道了。

如果部長沒有向自己表明愛慕就好了,春田常常這麼想;但若沒有這份愛慕,又何來這份大地般的關懷。

 

部長看上去幹練而嚴肅,事業有成,有過三十年的婚姻經驗,如何也不能想像他在掃除與料理方面的出色。

我可是四個弟妹的哥哥,現在只需負責春田田一個人,不過小菜一碟。說著這種昭和年代的人才會說的話,部長仍散發出所有男人都欽羨的成熟魅力——

 

「但是現在很開心,可以與春田田在一起獨處,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。」

是自己視覺出現問題還是部長真的自帶特效,春田彷彿看見他身後冒出無數粉紅泡泡。

「…嗯哈哈哈哈哈部長在說什麼呢好好笑!」春田發出一串乾涸的大笑聲,試圖轉移話題:「還有蝶子小姐啊!部長與她一定有更多無可取代的幸福回憶…」

聽見蝶子的名字,部長臉色一變,握起春田的手:「…春田田真的人很好呢!很溫柔!很體貼!我好感動!」

…呃,起了反效果。而且到底為何這樣就等於人很好啊。

春田揮手表示不敢當,部長仍是笑笑,以飽含追憶的口吻笑著說:

「對我而言,蝶子是不可取代的人。這份感情沒有那麼容易就磨滅,只不過轉化成了另一種形式,再也不是愛情了。」

 

*

 

半年後,部長小心翼翼地詢問春田是否可以搬入這個家。

言下之意,他也在徵求他的同意,住進那間已經空了許久的房間。

 

再也不是愛情。轉化後的終極形式。

拆解過的句子直落春田心中,這是太超出他理解的複雜歷程,但倚靠直覺、他卻忽然明白地知道了一個道理、或一個莫能解答的哉問。

 

是否有些事情,無論你再怎麼努力,最後始終會如地心引力的法則,朝不可逆的型態一去不復返。

 

思考良久,春田點頭答應了部長的搬入。

 

*

 

「這樣真的好嗎?」

「什麼好不好?」

「讓部長搬進家裡,喂春田你有沒有好好想過是什麼意思啊?」

「…唔,就是那個吧?準備交往的意思?」

「你居然知道?!」千珠一臉吃驚。

「別真把我當超絕鈍感野郎啊,我怎麼會不知道。」

「那、那?」

「或許只是想試試與新的人過新的生活。可不可行,沒有試過不會知道。」春田思索後,又說:「至少部長對我很真心。」

 

*

 

結算第三季業績的那天,春田這季破了自己過往紀錄,部長在辦公室公開表揚春田飛躍的進步,他心裡充滿對部長無法言傳的感謝。

大家圍繞春田鼓掌叫好,一片熱鬧的歡呼聲之中,他笑著面對每個為他感到開心的人,從距離最近的麻呂,武川主任,舞香小姐,一直到最遠的位置,牧向他投射過來、真實而筆直的注視。

 

那個曾經哭著說不喜歡他的牧,就算與他在一起還是不曾感到幸福的牧,如今,也能提起那淺得不能再淺的嘴角,對他露出好久不見的笑。

 

春田正面迎接那份目光。

既熟悉又陌生。

如果現在的我們都能稱作成長的話。

 

牧,如果這是你要的結局。

如果現在的你很快樂。

 

春田回報一個最大的笑容。

 

那就這樣吧。

 

 

(完)

 

180606

 

為第七集的那年填上空白。

不想特別再說第七集的優與劣,如果說我該有什麼想像與解讀,大概就是這篇文章所描述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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